一次失落的庭审后。

晓月律师感慨说：“好想去感受一下欧美法庭的庭审啊。”

泳秀律师说：“可以去香港啊，香港就是完全适用普通法（英美法系）的。” 大家一致同意。

我们给香港Queensway Chambers律师行的林沙文大律师发了邮件，他根据香港高等法院的庭审公告，提前帮我们选定了旁听行程。遗憾的是，洁娴律师的港澳通行证出了点问题，只能在广州留守。

三天的香港听审之行，收获远远超出了预期。

 

初次接触——开放而谦和

4月19日上午九点半，香港金钟道38号高等法院办公楼门口，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林沙文大律师准时等候着我们的到来。

这就是香港高等法院，《一号皇庭》这些TVB律政剧里面的经典场景地，1991年“世纪大盗”张子强一度在这里被判有罪，香港前特首曾荫权、前政务司司长许仕仁也曾在这里受审，其中许仕仁案，控辩双方在此共“豪掷”律师费12亿港元。

这座传说中的高等法院，没有厚重的大门、雄伟的石兽，也没有高高的石阶，显得特别亲民。

 

在进入法院之前，林沙文大律师跟我们介绍说，今天开审的刑事案有香港旺角暴乱案、谋杀空姐案、水泥藏尸案，都是当地非常轰动的案件，其中旺角暴乱案刚好到了控方盘问证人（被告人）的精彩环节。

这几个案件让我们这群刑事律师兴奋不已。果然，林大律师帮我们选择了一个最佳的旁听时间。

 

步入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群高等法院的安保人员，和我们内地法院年轻力壮的保安不同，这里的安保居然是清一色的阿姨阿伯。

这些阿姨阿伯们态度非常好，见到我们过来，主动引导着我们过安检。进香港的法院不需要出示任何证件，但是需要打开随身携带的包看一眼。

泳秀律师带了一瓶水，正准备扔掉，一位安保人员轻轻拉住她，用拗口的普通话说：“法庭里面有饮用水提供，要不我帮你把瓶子里面的水倒掉，留下瓶子给你带进去方便你接水喝？”

林沙文大律师给我们解释说：“以前香港的法院是不需要安检的，自由出入，但就在两个月前，发生了香港开埠以来第一件暴力威胁法官的事件，有一位当事人携带刀具进入法庭，威胁法官，由此开始增加了安检。”

就在这一层，建东律师说他赞叹的是，他留意到高等法院接收法律文件的回执上，注明的接收时间，准确到了几点几分，以确保法律文件毫不迟延地送到法官手中。凯翀律师说，他留意到高等法院还设有专门的律师餐厅呢。

到了旺角暴乱案法庭门口，林大律师跟法警介绍我们是来自广东省的律师朋友，法警马上笑着说欢迎内地的朋友来旁听，然后热心给我们介绍怎么领旁证、在哪里看视频直播，还介绍了旁听规则，尽力将每一点都解释清楚。

泳秀律师说她想起了上周准备带一位德国的实习生去某法院旁听，致电给刑庭的一位书记员，得到的是冷漠的两个字：不行，没有任何解释。

在这些安保人员和法警的言行中，我们感觉到他们引导服务的性质远远大于安保性质。

 

开放而谦和，刚刚踏入高等法院的大门，就让我们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

法院，不仅是法官的城堡，也是民众的课堂。如果连民众都难以接近法庭，那叫大家怎么来拥护和尊敬它呢？

 

步入法庭—法官的城堡和民众的课堂

香港高等法院共有14层，几乎每层3个法庭，每天的开庭信息都在网站和法院各楼层公布。每个法庭门口，都会写着open court（法庭聆讯）或者是chambers hearing（内庭聆讯）。只有 open court和写明open to public的chambers hearing才是对外开放的。每个法庭外面会有屏幕现场直播，每层大堂都摆设了数十张椅子供民众观看直播。领到黄色旁听证的人可以进去法庭旁听，领到蓝色的就在法庭外面的大堂观看直播。

颖慧律师感叹一句说，香港民众高度的法制观念一定与香港司法程序的高度透明有着很大的关系。林沙文大律师介绍说，香港庭审过程毫无遮掩，判决全部上网供民众查阅，法院希望参与诉讼的各方以及公众能够清晰得知法院如何引用法律、如何履行职能。

香港多名首席大法官都说过这样的话：社会不同人对法院应如何判案，一定有不同的看法。只有提供法院的判决理据让大众参阅，才可维持他们对法律尊严的尊重。

 

与法院外表的亲民不同，当我们步入法庭时，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与TVB里面拍摄的法庭设置是一样的，层级式的布局，整个审判区都处于法庭的最底部，旁听席层层往上，坐在上面就像观看表演一样。法官座椅高高在上，威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似乎时刻提醒着人们，在这座法官的城堡里，只有法律是最高的标准。

香港的《法官行为指引》提醒着每一位法官，一个独立并能维护法治、捍卫个人权利和自由的司法机构，是我们社会的基石。在法庭上，法官行事须无畏无惧，对舆论的毁誉必须置之度外。

 

有礼有序—准备参加庭审的各色人员

我们坐在法庭门口的椅子上，一位准备开庭的刑事主控官也刚好坐在旁边，林沙文律师向他介绍了我们，这位主控官很热情地跟我们握手，并且向我们介绍了林律师曾经办过的一个办得非常漂亮的案件，临走时祝我们有一个好的旁听体验。

主控官和律师这么和谐相处，这在我们看来很少见。在香港，大部分刑事检控工作都是由律政司外聘律师来承担，所以控辩双方基本都是律师，同一个通道进出法庭。而在我们内地，基本都是检察官和法官走同一个通道，律师和旁听的人走另一个通道进入法庭。

有几个身着光洁西装、发型一丝不乱的年轻人在法庭进出，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律师的助理，直到看到他们走进了被告席，才知道他们就是本次旺角暴乱案的被告人。林律师介绍说，香港绝大部分的被告人都是保释的。显然，这样的穿着就避免给陪审团留下被告人有罪的先期印象。

在法庭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通过透明的玻璃，我们看到6、7个人正在围着一部电脑讨论着，林律师悄悄地和我们说，那几个是旺角暴乱案的主控官，他们应该是在看动乱案的视频，准备接下来的盘问。

进入法庭，过道上摆着一个展示板，应该是某位大律师马上要在法庭上派上用场的现场图。进去之后我们坐在了左边的旁听席，右边设有专门的媒体区域。右边庭审还没开始，就已经响起了细碎密集的键盘敲击声，香港法庭是允许媒体做记录的，确保当天的电视报纸上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对旺角暴乱案件的报道，包括庭审的细节。

坐在我们后面有一个在香港学法律的学生，旁听庭审是他的必修课，这个暴乱案他已经连续听了好几天；前排坐了一个阿姨，提着买菜用的手提袋，正襟危坐、认真聆听，过了一会儿她看看表，可能到了回家做午饭的时间，然后恭恭敬敬的鞠躬退庭；旁听席还有一位外国人士，高大的身材在窄小的席位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大律师说的粤语也不知道他能听懂几分，但听得很专注。

香港法庭有一个必须遵守的规矩，旁听的人进来或离开时，都必须先起立向法官鞠躬。